男女主角分别是陆徽时沈今懿的现代都市小说《肆吻玫瑰:交易来的老公又欲又野无删版》,由网络作家“乌苏泡仙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陆徽时沈今懿是古代言情《肆吻玫瑰:交易来的老公又欲又野》中出场的关键人物,“乌苏泡仙贝”是该书原创作者,环环相扣的剧情主要讲述的是:原本青梅竹马的未婚夫身边突然多了个灰姑娘,她决定大气放手,没想到却被直接拒绝,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为了结束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她豁出去了,直接找上霸道总裁——未婚夫的大哥求助。总裁这个高冷大叔可不吃她这一套,一句“妹妹,你是求助还是威胁?”直接让她败下阵来。这大佬比她大八岁,相识多年却毫不留情。她砸出两个亿,只求他点头结婚,结果却换来一句“交给我解决”。婚后,她扔给总裁一本诗集,让他恶补情话,他翻开一页:“我不枯等爱情,而是埋伏,伺机扑向玫瑰。”低头看向她,刚刚吻过的唇娇艳如花,这句诗,简直就是为他此刻...
《肆吻玫瑰:交易来的老公又欲又野无删版》精彩片段
“你舍得断吗?”沈今懿眯了眯眼,神色冷下来,语带嘲弄:“不过现在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陆憬然胸膛起伏,憋了一口气转身,却不想和端茶来的佣人撞在一起,茶水泼了他满身。
好在茶水不烫,他沉着脸脱下外套交给佣人清洗烘干。
谁也说服不了谁,陆憬然半分不松口,最后还是不欢而散,沈今懿站在窗边,目送他愤愤走出公寓。
风雪弥漫,楼下的车顶上积了一层白,车窗内猩红的一点明灭闪烁,半分钟后悄然沉寂,随之一道淡沉的男声响起。
“走吧。”
“好的先生。”
沈今懿睡前和国内的好友清欢聊天,和她说起这件事。
“宝贝儿,你要知道,我一向是劝分不劝和的。”
沈今懿:“我决定了。”
清欢收了玩笑的语气,“现在这个时机你很难办啊。”
“陆二少现在一没劈腿二没有明确精神出轨的迹象,你这突然要分手,他肯定死咬着不放手,到时候别伤了两家和气。”
沈今懿叹了口气,她何尝不知道,更何况,两家的牵绊远不止于此。
一年前,嵊洲岛开发项目被陆家的融达集团收入囊中,整个岛屿开发体量庞大,以沈家为首的港城资本进驻同做蛋糕。
项目完成立项,设计单位、施工单位和监理单位等都已入场,现在岛上已经开始动工。
项目得以顺利进行的原因,一是陆沈两家自身财力庞大,人脉丰富,二就是这个婚约,把两家的利益绑定,强强联合。
单是退婚一事,她家倒是好办,以她爹沈临川毫无理由的护短的性子,她今天说和陆憬然不合适,明天他就能带着歉礼上门。
可陆憬然性子又傲又烈,沈家一意孤行强行退婚,难保他不闹得天翻地覆,项目正值关键时期,牵头的两家生了龃龉,要其余投资商怎么想?
人心不齐众力难聚。
一头走到黑,最后的结果沈今懿可以预见,就是她们沈家大出血,在这个S级项目里让利维稳。
涉及到汇通数千名职工的生计,她作为沈家人,做不到任性妄为,只考虑自己。
“生在豪门,做个二世祖才惬意。”清欢听后跟着叹气,“唉,陆二少一看就是个属驴的犟种,他就觉得自己爱你爱得不得了,你想他放手,还真得费点功夫。”
她苦大仇深的样子让沈今懿发笑,“我还以为你要劝我不要意气用事呢。”
清欢是沈今懿的发小,对她的一应事情了如指掌,见证过陆憬然全心全意围着她一个人打转,曾经还羡慕她有一个忠犬。
“陆二少人生乐事是做super hero,拯救他的灰姑娘于水火,伟大得很,你们不是一路人,早该掰了好吗!”
“都是成年人,哪有谁离不得谁?报恩抱了三年了,难道还不够?打着恩情的旗号存的是什么心思,我都懒得说。我就是奇怪,这事你为什么拖了两年多才提?”
沈今懿翻了个身,看着床侧云朵水滴形状的琉璃灯盏有一瞬间失神,又让她想起她被丢下的那个潮润的雷雨天。
“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那时候没想通而已。”
清欢啧了声,“两年才回过劲儿,沈大小姐,不听清欢言,你白白浪费了两年。”
陆憬然同样不懂,正是因为她不舍过这十来年的感情积累,所以才有他们后来的这两年。
沈今懿眼睫颤了颤,还是没忍住说了一直想说的话:“或许你也可以仔细想一想,你可能……并不喜欢我。”
“醋劲儿怎么这么大呢,我不喜欢你还能喜欢谁?”陆憬然不禁失笑,忍不住捏了捏她白皙的脸,“宝宝,这件事先放下好吗,明天要飞一整天,今晚早些休息。”
“这几个月就当出去散散心,冷静冷静,等你回来,楚烟回归她的生活,现在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谈一谈。”
沈今懿无奈别开眼,在心底叹气,知道多说无益。
翌日,她搭乘飞机,经过十二小时的长途飞行抵达夏日炎炎的开普敦。
这次的专题拍摄,受邀于《National Geographic》杂志,时间横跨四个月,由包括她在内的数十位专业摄影师,分领不同区域,从不同角度出发,全方位呈现非洲大陆的人文历史、自然景观。
她负责南非的拍摄。
随行的保镖姐姐庄晴从港城出发,已经先她一步到达,和领队Stella汇合。
两人提前接种过疫苗,但因为行程超过三月,部分常备药物不能从国内携带入境,于是在Stella的带领下在当地购置补齐。
为了方便出行,两人第一站直接租住在Stella家隔壁的居民房,楼房老旧,但胜在干净。
为了更好完成拍摄任务,沈今懿之前一段时间都在狠狠恶补南非的相关知识,但查阅到的那点文字资料不过沧海一粟,无法形成完整脉络,因此她请的领队,特意寻了有人文地理学和历史学专业背景的学者。
充足的了解,才能挖掘出更有价值的东西。
通常情况下,早晨和晚上色温低,光线柔和,是一天中最佳的拍摄时间,但同样,能否出片,也需要一点运气加成。
有时为了等一个好的光线,沈今懿会在拍摄地等上数日。也会为一个最佳拍摄机位不厌其烦调试奔走。
日常完成繁重的拍摄工作之余,她还要完成撰稿,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和心得感悟记录下来整理成册。
文字工作让她又爱又恨,庄晴和Stella 经常看到她抱着笔记本蹙眉纠结措辞。
日子过得忙碌又充实。
时光荏苒,季节更迭,辗转各地完成拍摄后,三人回到初始的落脚地开普敦。
Stella比沈今懿大三岁,是欧洲人与当地科伊科伊人结合的后代,有色人种。
一开始还以为她是个畏缩胆小怕生的性格,没想到只是不小心看到庄晴随身携带的黑色危险物品,被吓到不敢说话了。
不过也就胆战心惊了那么两天,第三天就原形毕露,暴露了自己是个活泼可爱的小话唠,专业素养过硬。
可惜的是,因为她的父亲早逝,母亲重病,而南非医药费用高昂,人文学科类就业环境不佳,她没能够从事专业相关的工作,做起了导游,闲时带着刚上中学的妹妹在集市售卖手工艺品。
沈今懿拿到资料,点名要的她,并自己私下贴补了她多一倍的酬劳。
四个月亲密无间的相处,临别回国在即,Stella表现得尤为不舍,偷偷哭了好几次。
在开普敦的最后一个夜晚,Stella妈妈为她们做了丰盛的一餐饯行。
从法兰斯和克带回来的葡萄酒全都进了Stella的肚子,喝到最后醉醺醺地去抱沈今懿。
“Iris,你回中国之后,还会记得我吗?”
“当然了,我会一直记得,Stella是我在开普敦唯一的好朋友。”
小露台没有遮挡,盆中开普敦秋海棠枝繁叶茂,目之所及是被富人区的富丽堂皇染亮的半片幽蓝天幕。
秋日的风带着凉意,庄晴默默从一侧捞过一件外套,给小醉鬼裹上。
Stella迷蒙的眼珠一转,视线从庄晴短袖下漂亮紧实的小臂线条掠过,不由自主往她怀里倒,嘴里还念念有词。
两人凑近了去听,小醉鬼散装的英语拼凑起来,只听她说:“Qing,真的不考虑和我约会吗,我真的好喜欢你这样的,又高又有力量。”
“我拒绝。”庄晴面无表情拨开偷偷伸向她腹肌的咸猪手。
沈今懿忍俊不禁,捧着脸笑,给了庄晴一个眼神。
庄晴了解她家小公主的作风,对投缘的人一向慷慨大方。从工装裤口袋里摸出一把吉普车钥匙,动作利落地塞进Stella手里。
“嗯?”
Stella不明所以,拿着车钥匙,摇摇晃晃坐起身。
沈今懿嘴角含笑,“这车我也开不走,就留给你了。”
Stella看清手里的东西,顿时酒意醒了大半,惊慌失措,急得连说了一串no no no ,“你给我的酬劳很丰厚,足够我的妈妈做完手术,这个我不能收。”
她十分热心肠建议:“我人脉很广的,可以帮助你们把车卖到二手车市场。”
说着,她就要把钥匙还回来。
沈今懿握住她手笑了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车辆折旧售卖很不划算,再说这四个月你帮了我们那么多,替我们节省下很多开销,现在我们的经费还剩下许多,这辆车就当我们的谢礼了。”
她一个眼神,庄晴拍了拍Stella的头,跟着劝道:“收下吧,以后你送阿姨去医院就不用去借别人的车了。”
邻里之间感情好,也有照顾不到的时候,她们很需要一辆车,沈今懿第一天就做了打算,笑说:“上帝一定乐意看到勤劳又孝顺的女孩儿收获一点小小的幸运。”
Stella眼圈有些红,哽咽道:“谢谢你们,我的朋友。”
三人闲聊着,时针刚指向刻度九,Stella不胜酒力,眼皮耷拉下来,彻底睡死过去。
庄晴毫不费力地将人从沙发上公主抱起,把人送回家中安顿好。
沈今懿打了个哈欠,刚要起身回房间洗漱,一旁的手机发出震动声。
她接起:“清欢?”
那边听着老大不高兴,“宝贝,你人不在国内,闷声做大事惊艳我们所有人是吧!你要结婚居然不告诉我?”
“什么?我要结婚?”沈今懿这个当事人听得一头雾水,重新坐下来,“又是港媒传出来的小道消息吧,你还不知道他们的德行吗?老沈一年都要婚变十几次。”
她怎么不知道她要结婚了?
清欢重重地冷哼一声:“还和姐装,沈陆两家强强联合的新闻报道都在财经头条上挂了整整三天了!人家是正经报纸!哦对了,你还搭了陆二公子的人气,上了微博热搜!要不是我今天登账号去发照片,我还不知道你居然已经要结婚了!”
听得出她是真的气愤,久远的家乡话都冒出来了,“搞乜嘢啊!”
“和我一口一个说要分手,转头婚事都提上日程了,我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沈今懿揉了揉太阳穴:“等等,我没有要结婚,都没人通知我,分手也是真的要分,先不说了,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挂了电话,她打开国内搜索引擎,要查的资讯不用她刻意找,就大大咧咧飘在网站首页,标题大写加粗,三个大红火花符号前缀夺人眼球。
hot!hot!hot!重磅!又一豪门联姻!融达二公子和汇通大小姐好事将近!!!京港资本互通,继嵊洲岛S级重点开发项目后,下一步棋将落子何处?
仅这一条新闻底下已经有了近万条评论,十万多点赞。
两家婚约低调,知道的人并不多,这还是第一次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爆出来的。
沈今懿不由得想到,这段时间沈临川就在京市商讨公事,前一晚刚给她发了消息叫她改签到京市。
当时她没多想,只以为是叫她一道去拜访陆爷爷,结合这个新闻,他爹那个资本家不会是想着既然已经曝光了,干脆就趁此机会和陆家谈她和陆憬然的婚事吧?还可以为嵊州岛项目造势。
她东拼西凑掏空家底的两个亿已经全部打进陆徽时的私人账户,可现在看来,这人收了她的钱,根本就什么都没做!
这个奸商!
怒火中烧,沈今懿直接拨出电话。
嘟嘟两声后电话接通,听筒里传来的嗓音沙哑浓倦,揉着散漫慵懒的气息,极为低沉的一声滚过她的耳膜。
“谁?”
沈今懿这时才想起国内比开普敦早六个小时,此刻是北京时间凌晨三点左右,这人应当是在睡梦中被她吵醒,语调偏冷,但她丝毫不觉得愧疚。
“你的债主!”
温凝并不是全职太太,自己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刚才被打乱阵脚,现在理智回归,立刻交代陆徽时着手公关。
“这些八卦媒体都是捕风捉影,你先叫人把热搜压下来,再给最先散播谣言的那几家媒体发律师函,警告他们要是再胡说八道融达一定起诉到底!”
陆亭松扫了眼温凝,沉声打断:“好了,外面多少人盯着,消息是想压就能压下去的吗?”
温凝住了口,老爷子看向陆徽时,“当着你沈叔的面,把你查到的消息说说吧。”
他这个儿媳看不清,外界怎么传不是最重要的,外人信不信也不重要,这件事最需要说服的人只有沈家人。
陆徽时颔首,先向沈家三人致歉。
他音色冷,平铺直叙显得更加没有感情,先说的是公关部传回来的消息:“媒体那边已经被人先我们一步截断了,背后有不少推手。”
不想沈陆两家结亲的大有人在,都在趁此机会浑水摸鱼,这也是在向沈临川解释陆家并非没有作为,任由绯闻仍高挂热搜。
温凝想开口,碍于老爷子,还是忍了下来。
陆亭松点点头,陆徽时隐去部分私密消息接着道:“我这边查到的,那位楚小姐也在UAL就读,曾是登记在案的被拐儿童,和憬然应该是他走失那段时间认识,在伦敦的时候重新有的交集,至于他们的交情深浅,这个只有憬然自己才能作答。”
温凝面色微变,看向陆徽时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凌厉和不加掩饰的冷意。
沉寂中,她继续开口:“憬然怕不是遇到仙人跳了!”
沈临川不冷不热接话:“没有证据的事,嫂子还是先别给人姑娘泼脏水了。”
温凝被噎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陆徽时的话同样也表明,现在记者手中掌握的所谓“实锤”是什么不得而知。
如果不能百分百确信陆憬然和楚烟没有越界行为发生,贸然澄清之后,一旦记者放出二人更加亲密的证据,这一番公关就会彻底翻车沦为笑谈,得不偿失,对两家的信誉和合作,带来更为巨大的打击。
不是没有前车之鉴。
破局的关键人物陆憬然此刻却杳无音讯。
而显然,他的做法已经引得沈家人不满。其实很多时候,态度摆在那儿,真假反而变得不重要了。
当下只剩两个选择:
要么干净退婚,要么,换一个人选。
陆亭松心下有了计较,问沈临川的意见:“临川,孩子们的主意,你觉得如何?”
“爸!这不是……”温凝出言劝阻,要说的话被老爷子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一般情况之下,第二种选择像是一个补救方案,尽管沈临川欣赏陆徽时,但踩着自家脸面的事,他不会同意。
但,由沈今懿主动提出,陆徽时应下,意义又不一样了。
主动权落在沈家这边,不再是被动接受的一方,这下面子里子都周全了。
合作也不受影响,皆大欢喜。
沈临川心头琢磨了一下,积蓄的火气顷刻间消弭了不少,但仍然有顾虑。
温凝自然知道他在犹豫什么,斟酌道:“一段关系要长久,还是要性子合得来才行。”
“徽时年长八岁不说,性格从小就沉闷无趣不招人喜欢,朋友也少,现在更是整天忙着工作,和一一怕是没什么共同语言。”
别人这么说,沈临川看了眼自己家的崽,也跟着道:“徽时内敛稳重,一一被我惯坏了,性子野得很,扛个相机满世界跑,又爱耍小性子,这个性格和徽时的确不太搭。”
二人各说各的孩子,传达的意思一致,只是沈临川表达的要多些,说得隐晦。
陆亭松没说话,陆徽时思量片刻,沉声开口:“沈叔,今懿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沈今懿目光落在他脸上,想听他怎么做老父亲的思想工作。
目光灼灼,男人分神看了她一眼,就看到她单手撑着下巴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好奇,丝毫不见谈及自己婚事的羞赧。
甚至还有闲心剥开一块糖果塞进口中。
收回视线,他继续道:“和您比,世界上所有男人都及不上您对她的好,但我向您承诺,婚后今懿可以一直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另外,在亲近的人面前有小性子是很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代表她的信任和依赖,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最后,他说:“我们的职业、性格、爱好全都不一致,但我想,这些并不妨碍我会对她好。”
要不是场合不对,沈今懿都想给陆徽时喝彩鼓掌了。
他好好说话的时候,没想到还挺中听的,和私下为难她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
看吧,他爹虽然有些迟疑,终于还是在陆某人的糖衣炮弹攻势下点了头。
“好好好!兜兜转转,没想到还是这两个孩子成了。”一波三折,喜事落定,陆亭松脸上露出一个笑,不由得想起了旧事。
沈今懿疑惑:“爷爷,您为什么这么说?”
沈临川还记得当时的场景,解释说:“你出生的时候,本来亲事就是定的你和徽时的,但是看你们岁数差得多,怕玩不到一处,才越过徽时,定的憬然。”
苏芸恍然:“还有这回事,我就说一一和徽时的名字听起来挺有意思的,是特意取的吗?”
陆亭松点头,目露怀念之色,“是啊,是徽时奶奶和一一外婆一起取的。”后来婚事不成,沈今懿和陆憬然处得又不错,这件事大家都默契不提了。
懿字和徽字同有美好之意。
一个说今日,一个说此时。
沈今懿在国外几年,粤语忘得七七八八了,但中文水平一直在线。因为外公为了纪念外婆,和她一直保持着用中文交流的习惯。
斯人已逝,他不想忘记外婆的语言。
苏芸这么一说,沈今懿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他们的名字。
陆徽时、沈今懿。
没注意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被点出来,他们的名字放在一起,怎么看怎么相配,莫名暧昧起来。
沈今懿抬眸去看陆徽时,发现桌对面的人也正看着自己,应该和自己一样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陆徽时的眼形内勾外翘,上眼皮薄窄,只是因为平日气场太强,会让人看他的时候不自觉避让直视他,忽略他有这么一双漂亮的眼睛。
或许是家中熟悉温情的环境,他背后是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致,消解了几分他身上一贯的冷意,那双眼睛幽幽注视过来,竟多了几分勾魂夺魄的溺人味道。
清风吹不散脸上的热意,糖果中间的爆珠在厮磨的齿关碎裂,果汁迸溅,葡萄味道瞬间充盈整个口腔,掩盖住了院中萦绕的花香气,她的心跳声清晰无比地回响在耳边——
沈今懿确信陆徽时看自己的眼光是没有温度的,却不由自主微微别开眼,让那几个字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又滚了一遍。
陆徽时,沈今懿。
原来是情侣名字啊。
陆憬然被狗仔跟拍上热搜不能说是家常便饭,频率也不低,但他发现今日遇到的狗仔与他之前遇到的相比,格外难缠。
上一次和楚烟联系,还是三月月底,她打钱过来,说这部新剧拍完,她就不赚快钱拍短剧了,准备好好从小角色打磨,转战小荧幕,朝着自己做演员的梦想迈进。
“我相信,未来某天,我一定能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优秀的女演员的!”
她还戏言,她是短剧出身,深处演艺界鄙视链底端,转型之初大约不会很顺利,她还钱的战线大概会拉长一点。
网络上曝光的东西,是今早她等拍戏的间隙上网发现的,那时候帖子不多,但她签约那个小作坊工作室没什么太大能力和人脉处理这些事,更怕处理不当开罪他,于是也只能打给他。
半是求助半是提醒。
陆憬然在出发去机场途中,第一时间安排了人跟进处理这件事,但同时,又得知楚烟那边出了变故。
她因为网剧中出色的表现,出道不久就被冠有‘网剧一姐’的称号,回国的第一部短剧播出后霸榜,又来了个漂亮的复出回归。
如今的粉丝量和名气堪比一些小花。
绯闻爆出,聚齐了‘豪门’‘娱乐圈’‘第三者插足’‘青梅竹马遗憾BE’等众多热门因素的新闻热度居高不下,热点嗅觉灵敏的狗仔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齐聚影视城,想拿到一手报道,劲爆狗血的标题都已经起好。
她们这个草台班子剧组没见过这种阵仗,只能停工,楚烟被堵在片场简陋的衣帽间寸步难行。
陆憬然原本想,他到场把人带走花不了太多功夫,安顿好楚烟再回老宅也赶得上今日的家宴,于是叫来司机去机场接沈今懿,自己临时变道去了城北。
却没想到片场混乱得不成样子,狗仔为了热度拼了一身狠劲也不放人,非把摄影机相机话筒怼他脸上,各种逼问,他动了粗见了血才把人带出来。
等待红灯的间隙,陆憬然看着自己四分五裂的手机,脸色依旧沉得能滴水。
他看向副驾驶的人,“你的手机在身上吗?”
楚烟经历刚才恐怖的围堵还有些惊慌,愣了几秒才开始翻找,从外套口袋里取出她的手机。
“在的在的。”她边说边准备解锁,屏幕却怎么也按不亮,她无措地扣着褪色手机壳边缘:“对不起,我的手机好像没有电了。”
她羞愧道,“我的手机电量掉得很快。”
车上倒是有备用充电线,但楚烟用的是上上一代旧款手机,充电口不一样。
陆憬然唇线拉直,楚烟讪讪道:“我是不是耽误你的事了,你找个路口把我放下吧……”
“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先送你。”
绿灯亮起,踩下油门的同时陆憬然瞥了眼后视镜,强迫自己压下焦躁不安的情绪。
后面一共有七辆车。
网上那点消息现在应该已经处理干净,翻不了什么水花,等回去了他得好好解释道个歉,也要想一个周到的理由。
这事是万万不能让沈临川和沈今懿知道的。
陆憬然开着车,载着楚烟从城北影视基地出来,绕着全城开了三圈才勉强把身后跟得死死的几辆车甩开。
他带楚烟来到融达旗下一家保密性好的五星级酒店。
送人到酒店大堂,经理恰好背着双手在大堂例行检查,他这张脸在京市就是通行证,经理一眼认出他,急忙过来接待。
陆憬然急着走,没注意到经理看到楚烟时那一瞬间的异样,语速飞快交代下去:“买部新手机给我,15pro Max,黑色,给这位小姐开个套房,再叫个医生过来给她处理一下。”
楚烟脸上有擦伤,他知道相貌对演员来说有多重要。
“好的二少,我马上叫人去办。”
酒店对面的商场就有手机专卖店,经理叫来两个人,指挥一人跑腿去买手机,接着对着楚烟微笑服务:“楚小姐,请吧,小陈带您上楼到您的房间,医生很快就来为您处理伤口。”
陆憬然看向楚烟,她头发在挣扎变得乱糟糟,也没整理,有几缕和血液一起黏在脸颊,看着有些狼狈,但一路过来已经恢复了镇定和冷静,他也算可以放心了。
“这里随你住多久,有什么需要的物品请王经理给你安排就好,不会有人打扰,网上的事我会处理干净,剧组这边我也会出面赔偿损失,你不用担心。”
楚烟看了眼他的手,上面有大块斑驳干涸的血迹,她指了指,“你也受伤了,不处理一下吗?”
陆憬然抬起手随意扫了眼,“小伤,回家再说,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楚烟点点头,在小陈的引导下上楼。
新手机很快买回来,陆憬然坐在大堂休息沙发上换电话卡的间隙,王经理的眼神总是时不时瞥向他,一下又一下。
陆憬然专心致志把卡槽推进去,冷不丁开口:“你老是看我,有什么要说的?”
王经理一个哆嗦,陆憬然最不耐烦手下人这副犹犹豫豫的样子,皱眉道:“叫你说就说。”
“那个……二少……”王经理谨慎地看了眼四周,压低声线:“您把楚小姐带到我们酒店来,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他家二少和沈家小姐不是好事将近了?
这么光明正大把情人安排到自家酒店护着,这是万恶的有钱人什么邪门的想法?
沈家背景也深着呢,万一人家知道了砸上门,那毁的可是他们多年兢兢业业不出错才经营好的招牌。
他身为蝉联三年的年度优秀经理,眼看升职加薪在望,该怎么措辞才能委婉劝他家二少爷把这个烫手山芋安顿到对家的酒店去呢?
真费脑细胞啊。
愁人。
陆憬然长按开机键,顺畅输入自己ID后不久就拧着眉头第三次输入密码,随口道:“有什么不合适?”
“就您和她的关系……网上不是说……那沈家人……不是……嗯……”
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王经理弯下腰声音放得更低,含含糊糊意会他,陆憬然听着听着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
“你说什么?!”
什么都来不及管了,陆憬然借了王经理的手机,点开微博的时候指尖抖得不像话,几乎快握不住小小一支手机。
微博热搜栏多个热门话题分两列六行排列,陆憬然看着上面多个火红的爆字,瞳孔被刺得骤然紧缩,在这一刻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进入到一个怪诞的平行世界,才会看到如此荒谬的东西。
王经理看着陆憬然瞬间惨败下去的脸,不动声色踮了踮脚用余光偷偷瞄向手机屏幕。
看清上面的小标题时,他也是一惊,狠狠眨了眨眼。
怎么回事?
他看到的热搜为什么会是——
#融达集团总裁陆徽时晒结婚证官宣# 爆
#陆徽时 沈今懿#爆
#我们陆总说:春日晴好,不负今时。#爆
#融达集团 八百八十万不限圈抽奖#爆
#高岭之花有主了#爆
……
最后一个话题杀人诛心,残忍到王经理不忍再偷看,印入眼帘一行字赫然是——
#陆憬然 沈今懿 不是情人 是嫂子#爆
未婚妻变嫂子,他家二少怎一个惨字了得。
结婚证办理需要本人携带身份证、户口本、三张2寸彩色登记合影照片。
沈今懿的证件和护照一起放在随身的行李箱里,陆徽时的户口本不在老宅,安排人取来直接送往西城民政局。
合照到民政局婚姻登记处拍就好,服装上没有太多限制,避开红色和橘色,以免和红色背景相融即可。
沈今懿今天的穿着中规中矩,也算合适,但苏芸瞧了瞧,说她这身衣服颜色太沉肃不喜庆,非拉着她回房间换衣服。
“你干坐着做什么!眼光好,来帮一一参考参考!”
沈临川也被苏芸以一个蹩脚的理由叫走,陆亭松知道一家三口要去说些体己话,等佣人带他们走后,又嘱咐老管家去做准备。
事情仓促,好在陆家门路多。
陆徽时跟着站起身:“爷爷,我去安排一下。”
陆亭松抬了抬手,“去吧。”
小亭里人都走完,老爷子看向座椅上静默了很久温凝,语气带着几分长辈训诫的意味。
“你不要钻牛角尖,孩子们各有各的际遇,有些事不仅讲究缘分,更讲究时机,到了手上自己还把握不住,别人再怎么费功夫也帮不了。”
温凝眉心紧蹙:“爸,您为什么这么偏心徽时?刚才要是您帮着转圜调停……”
陆亭松半眯着眼不耐打断:“老二有消息来吗?你叫出去的人找到他了吗?”
温凝一句话憋在喉间。
陆亭松重重哼一声:“两个孩子都是陆家的骨血,我这个当爷爷的自问从来都是一视同仁。倒是你,从小就惯着老二,徽时有的,憬然只会有更多!”
“惯出一副全世界都得围着他转的性子,以为所有事都能兜底,他再作最后都能顺着他陆二公子的意。”
老爷子忍不住拍桌子:“怎么别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宝贝了?能由着他这么委屈糟蹋?”
“临川这小子也就是这两年收敛了,要年轻个十岁,你别说是我,就算他亲爹亲妈还在,老二这么不像话,也拦不住他今天当场就能和你们陆家人断交!”
陆亭松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气息不稳,温凝站起身倒了杯茶给他。
开口却是不服气,辩驳道:“爸,您这话说的就有失偏颇了吧,这些年您也看见了,我们憬然事事顺着一一,什么时候不是低眉顺眼地哄着捧着,宝贝得跟眼珠子一样。
“一年到头在伦敦的时间比在京市都多,哪里委屈过她?今天这事完全就是意外!我知道您也没信那些网上乱七八糟的报道。”
陆亭松头昏脑胀,拍胸口缓口气,对她的犟脾气无奈至极,“你眼里只能看到你宝贝儿子做了什么!你就看不到人姑娘的付出了?”
“那年憬然偷摸着和朋友去雁回山跑了几圈,你发现之后闹得他一周没回家,一一在国外拍着片子呢,听说你差点气病了,回京没有直达的航班,她一个没吃过苦的小姑娘转了三趟机,搭着红眼航班回来探望你,劝着憬然再也没有背着你做过危险的事,这些你都记不住是吧?”
“就只看到你儿子低了一头?”
温凝低眉:“我也没说一一什么啊,我就是想她做我儿媳妇才和您争这些,我要不喜欢,我和您争什么?”
“啪——”
陆亭松重重落下茶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什么算盘?”
他年轻的时候在部队混,后半辈子纵横商界,冷下脸的时候威压深重,温凝不敢忤逆他,眼神躲避,心虚地闭上嘴。
“行了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虽说今儿个把证先领了,婚礼要等一一过了本命年才办,但该有的礼数和流程不能少,港城和我们这边习俗不同,一切按照他们那儿的来。过几天我再出面请无尘大师算一算提亲的好日子,徽时得亲自上门去一趟才像话。”
这些事温凝不是不懂,陆亭松说得自己一股无名火直冒,刚才一杯降火清茶根本白喝,怕自己真被气昏过去。
“慎远走得早,这些年你也不容易,孩子长大了,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再和你计较,这么多年了,你这个当妈的没给徽时做过什么,他的人生大事,你怎么也该帮着准备准备,别让亲家对徽时有意见。”
老爷子觉得疲累,也懒得再掰扯许多,直接挥手赶人,眼不见为净,“少来我跟前惹我生气,我还指望着多活个几年,抱到我重孙女儿再入土呢!”
*
佣人带沈今懿三人去到她住的院子,和苏芸一道选衣服,留沈临川在偏角小憩的茶室等着。
她一年半载才来京市一次,也不是每一次都住老宅,但她的衣帽间一直都在更新迭代。
苏芸优雅知性,审美在线,挑出衣服在沈今懿身上逐一比对,不禁感慨:“要不是陆家人对你上心,老爷子身子骨不好就念着你嫁进来,你爸哪儿舍得这么早让你成家。”
沈今懿想了想:“嫁不嫁人好像也没什么差别,我都不在家的。”
苏芸摇头失笑,语气温柔感怀:“不一样哦,一一。”
但具体有什么不一样,苏芸却没有告诉她。
换好衣服化完妆,沈今懿拿好证件,刚站到隔壁间的茶室门口,就被里面浑浊呛人的空气熏得皱眉。
她敲了敲门,打断屋内男人的沉思,“爸爸,你少抽烟!”
沈临川在缭绕的烟雾中转过头,看到门口的母女俩,按熄半支烟站起身,“收拾好了?”
“嗯。”
沈今懿已经做好沈临川要和她长谈的准备,没想到老父亲走出来只是定定看着她,对她说了一句话。
“要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只要她不愿意,他什么脸面都不要,也能退了这门亲。
沈今懿其实并不在状态,但鼻尖莫名一酸,笑着说:“不后悔。”
沈临川点点头,“好、好,那就走吧,别让徽时等久了。”
刚要走出小院,沈临川突然停住脚步,说自己再抽两支烟过去。
沈今懿走出去几步之后,回过头一瞧,拱形门内,沈临川和苏芸一高一低两道身影停在原地,静静看着她的背影。
这一刻沈今懿觉得自己好似触及到苏芸口中“不一样”的一点边角。
或许就是,结婚之后。
她的家,就不只是专属于父亲和母亲所在的那个地方的称谓了。
但这份被传染来的多愁善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就消弭殆尽,毕竟这婚是她斥巨资砸回来的,本质就是一项合作。
相比起来,还是两个亿更让她心痛多一些。
她磨了磨牙:陆徽时,奸商!
春日里的艳阳天气,日光不燥,温度适宜,陆徽时打完电话回来,温凝已经离开,桌上摆了棋盘。
陆亭松招招手,以过来人的语气说:“今后多得是你要等人的时候,从现在就开始学着习惯吧。”
陆徽时在对面落座,点头应是。
“您说得对。”
刚开始,陆徽时心不在焉,开局不利,而后才渐入佳境。
你来我往激烈角逐中,陆亭松将一枚棋子推进,和陆徽时聊起公司的事:“你亲自提拔的这批人,章樾火候差不多了,做事进退有度,情商很高,不错。赵副总能力强,但有些手段容易落下话柄,可以用,但是不能给他过多裁决的权力,你的想法呢?”
老爷子看人的眼光独到,陆徽时言简意赅,“外派驻美。”
陆亭松沉吟片刻,呵笑一声:“倒是个好主意。”
几盏茶后,黑白棋盘上两方的对峙已经接近尾声,陆徽时这一局占上风,陆亭松纵观棋局,知道反败为胜无望,心头盘算着策略“逼和”。
“成家了,心思不能只放在公事上,婚姻同样需要经营,这不比你管理一个公司轻松,你啊,一点恋爱经验都没有,哄女孩可不容易,得学。”老爷子找准时机布下关键一棋,“花费心思在哪儿,收获就在哪儿,这是一定的。”
“您的意思我明白。”陆徽时眼睫垂下,利落移动棋子:“您也可以放心,我会尽到为人丈夫的责任。”
一听就是不解风情的男人才能说出这话,陆亭松还想再提点几句,但看着自己精心布置的一子转瞬就被他破局,转头又喝了口清茶。
“呵,我还说你小子没心思下棋呢!”
陆徽时神色淡淡:“决定入局,就是为了赢。“
沈今懿来时,棋局胜负已定。
陆亭松眼睁睁看着陆徽时落下一子,困死他的“王”。
“和你下棋真是没意思透了。”
陆徽时抬头,音调平和徐缓,“爷爷,您不要输不起。”
人来的得比想象中快,陆亭松刚要开口,听到脚步声,偏头看到沈今懿,一瞬间变脸,“一一,收拾妥当了?”
“嗯,可以出发了。”沈今懿应道。
国际象棋她也会一点,正想上前看看棋局,陆亭松连声催促陆徽时抓紧时间去办正事。
她停在原地,陆徽时走向她。
男人起身缓步走来,乍一看和刚才没什么区别。
他身高腿长,步伐从容,走路的姿态很赏心悦目,沈今懿的视线不自觉落在他的领带上,她对色彩极为敏感,很快就发现了领带暗纹的颜色变了。
再一看,西装的款式也稍有不同。
所以,他也特意去换了一身衣服吗?
她不禁想,家中长辈对他赞誉颇多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性格冷淡锋利,少言寡语,但待人接物上又很周全,得到他人的肯定认可轻而易举,只看他想与不想。
陆徽时走近,视线落在身前少女身上。
她化了淡妆,肤色白了回来,藕粉的挂脖小礼裙,款式低调简单,戴一对花瓣形巴洛克珍珠耳环,长睫下蓝眸清亮,齐腰黑发顺直,亭亭站在暖融的日光里,看起来清纯又矜然。
朝她伸手,她很自觉地把手里装证件的文件袋交到他手中。
“走吧。”他说。
西城民政局离老宅不远,车程不到半小时,今日来办手续的情侣只有寥寥几对,再加上有工作人员从旁引导,登记领证的流程走得很快。
司机将老管家紧急准备的喜糖一一分发给工作人员和路人,沈今懿看着手里新鲜出炉的两个红本,心里多了几分结婚的真实感。
走出民政局,等待司机开车过来的间隙,陆徽时让沈今懿拍一张图公布婚讯用。
沈今懿将两个红本重叠关合抬高举起,以苍翠欲滴的榆树树冠和纤尘不染的碧蓝天幕做背景。
盯着手机屏幕,觉得单调缺点了什么时,站在她身侧的人抬手覆上她的手背,男人的掌心温热干燥,掌骨宽大,将她小上许多的手完全包裹,两人的体温熨帖相融,男士腕表表带是冰凉的金属质地,同时又刺激着她细腻的肌肤。
沈今懿睫毛抖了抖,眼疾手快按下拍照键,陆徽时适时撤离动作。
成片出人意料的不错,色彩层次丰富,画面中虽然只有相握的手,静止的画面却延展出缱绻细腻的亲密感。
坐回车中,沈今懿见陆徽时发了两条信息出去。
想了想,她打开微博蹲守,陆憬然和楚烟的消息仍高居热搜榜榜首。
十一点十三分,融达集团官方账号更新动态。
融达集团:我们陆总说,春日晴好,不负今时。@HK汇通集团。配图
紧接着,汇通集团带着一颗小红心转发了这条微博回应。
融达官博数据猛涨,沈今懿点进去,第一条评论就这么一小会儿已经有了几百赞。
我是瓜田杈猹的杈:哭了哭了哭了,我们京市知名高岭之花,钻石王老五的王牌种子选手,总裁中最帅,帅哥中最有钱、有钱人中最年轻的陆总,就这么水灵灵地婚了!
其余的评论也无外乎痛哭惋惜单身总裁界又少了一位大帅哥,沈今懿把这条评论拿给陆徽时看,眼底打趣的意味明显,“没想到你的人气还挺高的。”
陆徽时扫了眼,没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拿过手机又发了一条消息。
一分钟后,融达官博在评论区发布并置顶一条评论:我们陆总还说,多谢大家抬爱,转发和评论里各抽五十位送祝福的网友,平分八百八十八万‘喜糖’。
沈今懿再看的时候,评论区转瞬间就被铺天盖地的‘百年好合’‘早生贵子’‘金玉良缘’‘永结同心’……等等祝福语占据。
更有有才的网友用emoji拼出婚车和新郎新娘的图形,花样之多,叫人叹为观止。
她看了眼热搜,婚讯公布相关的讯息在陆徽时有意无意的推动之下,迅速占领热搜榜单头条。
赶在十一点半收盘之前,她先去看了融达股价,果然一路走高。
汇通也如此。
这样的结果她很满意,两个亿花得不亏。
“如果离婚也能解决得这么漂亮就好了。”
陆徽时拿着平板在处理公务,闻言侧眸看向她。
沈今懿一脸期待:“你肯定能办好的,对吧。”
后座挡板隔绝的空间寂静,树影天光晃动,一瞬间照亮陆徽时不带情绪的眼睛,他淡声:“沈妹妹,如果你把离婚挂在嘴边,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们是塑料夫妻,我想很多事我也没有配合你做的必要。”
他语气不重,却让人压力顿生,沈今懿其实有些怵他这个样子,咬了咬唇,低声说:“我明白了。”
他们已经结婚,意味着两家公司正式联合,休戚相关,她有义务和他在公众面前维持亲密和谐的夫妻关系,这也是维护双方企业形象的一部分,所以有些话不应该在外面随口说出来,被人听去了会很麻烦。
陆徽时定定看了她片刻,不知道想到什么,微叹了口气:“我没有在凶你。”
领完证后,走的是另一条路,沈今懿不回陆宅,而是回沈临川和苏芸下榻的酒店,料想陆家今日还有家事要关起门来处理,她们一家人要避嫌。
陆徽时继续处理公事时,沈今懿在一旁翻看评论,不少人表示照片拍得很有味道,还有人思维发散,就着两只漂亮的手隐晦地说些瑟瑟的东西,她不怎么玩社交软件,也不太习惯国内风格独特的网络术语,很多东西看得半懂不懂,不多时她的手机发出一阵急促的响动。
来电显示:亲一大口男朋友
陆徽时注意力被吸引过来,同样看到屏幕上的备注,末尾小红心跳动,他体贴问:“需要我带耳机回避吗?”
沈今懿摇摇头,接下电话。
对面声音急促,声线颤抖:“一一,网上的消息是假的对吗?你怎么会和我哥……”
沈今懿打断他:“是真的。”
对面猛的失声,紧接着一道压抑不住的悲痛泣音响起。
沈今懿心里酸涨,眼眶涩然,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憬然哥哥,成年人的必修一课就是,做选择的时候,一并选择的,还有承担选择之后相应的后果,尽管做出选择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后果会是什么,是好是坏。”
“所以你现在不能用你不知道会造成这种后果,来为你自己的选择开脱。”
陆憬然哽咽:“一一,你听我说……”
沈今懿压下泪意,打断他老生常谈的解释,“就这样吧,我们。”
话音落下,她干脆挂断电话,下一秒陆憬然再一次打进来时,她没有接听,把这个号码拉进黑名单。
黑色屏幕倒映出陆徽时静默的影像,听完这通电话,对话结束后他递过去两张纸巾,得到一道瓮声瓮气的道谢。
“谢谢。”
“够了么?”
“嗯。”
将要抵达酒店时,陆徽时这边也接到老宅打来的电话。
“大少爷,二少爷回来了,闹得厉害,老爷子很生气动了家法,还把二少爷关祠堂思过了。”
电话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沈今懿也听得清楚,她听沈临川说过陆老爷子年轻时管教两个儿子的手段,一拐杖下去,力道一点都不掺水,打完很久都只能趴着睡,青紫瘀痕至少得养上三个月才消。
老了对孙子隔代亲,小辈没有挨过打,不知道陆憬然会怎么样。
听陆徽时交代几句挂断电话,然后是询问她的一句。
“心疼了?”
沈今懿没开口,但担忧的神情算不得否认。
“现在后悔……”她的沉默让陆徽时品出另一种意思。
男人指尖轻点中控,目光沉下去三分:“后悔也忍着,在我这里,落子无悔。”
陆徽时将沈今懿送到酒店,再与沈临川夫妇二人打过招呼后,回了老宅。
刚进家门,急得团团转的老管家赶忙迎上来:“大少爷,您去劝劝二少爷吧,他非要去找一一小姐,翻墙都要跑,那一身伤也不让大夫看,老爷子这次下了重手的,拦都拦不住,那伤口都在往外面渗血了。”
陆徽时向内走,“老爷子呢?”
“老爷子还好,就是气着了说头疼,我叫大夫来给他施了针,现在有人看着呢。”
祠堂在偏院一处阁楼,此刻院中有数位高大保镖守着,一地凌乱,佣人和医生正在一起收拾被砸出来的医药箱。
祠堂烛火明灭,灵堂牌位整齐排列,堂中烟雾缭绕肃穆,陆憬然挺直地跪在蒲团上,白色衣衫上隐隐可见洇出来的斑驳血迹。
温凝已经哭过好几场,此刻仍在他身边哭劝着,“憬然,你别犟了,让医生给你看看伤吧,你这样妈妈看着心疼。”
陆憬然脸色苍白,嗓音嘶哑,求温凝:“妈,你和爷爷说放我出去,我得和一一解释清楚。”
温凝恨声:“说清楚有什么用!来不及了!”
“有用的。”陆憬然红着眼睛说,眼泪沿着他英俊的脸滚落,这一上午发生的事情让他神思恍惚,根本没有时间思考,此刻却咬死坚持:“有用的。”
温凝看着他这副模样,又是气他又是心疼,“你啊,这么喜欢,为什么又要和外面的女人牵扯不清!你还不知道你沈叔的脾气吗?!”
陆憬然央求:“妈,求您了。”
温凝抹了把眼泪,对现在的局面束手无策。
祠堂厚重门扉被人推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屋外日光透进来,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陆徽时看向温凝:“我和憬然聊聊。”
陆憬然还没回过神,怔怔地看向来人,“哥。”
他走丢的两年,他们的父亲陆慎远为了查找他的下落,被假消息误导落入对家的圈套殒命,陆徽时那时也不过十来岁,早早就担起了家族责任。
对于这位兄长,他的情感随着自己的成长也经历几个阶段,难以用言语简单概括。
怪过他,又深知他的不易。
但总的来说,陆徽时不管是作为他的兄长,还是作为陆家的长孙,这些年里,他做得足够好,好到这个时候,陆憬然还是下意识依赖他。
大门再一次关合,陆憬然摇摇晃晃站起来,眼中升起浓浓的希冀:“哥,我知道你一定能想到解决办法的,你是来帮我的,对吗?”
兄弟俩对视,幢幢灯影衬得陆徽时眉眼沉静,“憬然,我帮不了你。”
陆憬然眼底的光碎得七零八落,语无伦次道:“你能帮的,爷爷听得进你的话,你帮我说说,我去和一一解释,去和沈叔认错。”
陆徽时指出:“证已经领了。”
“领证也不代表什么,一一就是和我赌气,你们又没有感情,过了这阵子离婚就是了!”
“有人要是闲话,大不了以后我们以后都在伦敦定居生活!我知道你和一一结婚只是为了公司,为了稳定项目资方的权宜之计!”
陆憬然不笨,知道两家婚事牵扯深广,他哥答应更多是出于公司的考量,“哥,你也不喜欢一一,都是因为我才牺牲自己的婚姻,你帮我,也是帮你自己。”
陆徽时不作回应,淡声问:“楚烟呢?新闻闹得那么大,你不给她一个交代吗?”
陆憬然急切道:“我和她只是朋友,我会澄清的,我和她没有别的关系,你让公关部马上替我发公告。”
陆徽时没回答,取出手机操作两下递到对方眼前。
一张新闻图出现在陆憬然视野,看清的瞬间,他顿时手脚冰凉,心慌到无以复加。
他慌乱道:“我……不是那样的……”
那不过是楚烟被客人骚扰,他出手相帮,送她回家分别时,看她惊慌害怕,朋友之间表达安慰的一个拥抱而已。
他连楼都没有上,代表不了什么!
“别人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陆徽时低眸扫过屏幕,上了年头的旧时建筑,晚间时候灯光幽昏,男女拥抱在一起充满不可言说的氛围感。
沈今懿在车上时看过这张图,低落的情绪自然有,但用一句“难怪我爸爸告诉我,除了他之外的男人最多只能信七分。”调笑掩盖过去。
因此他不打算在此刻和陆憬然探究其他。
“我可以安排人帮你澄清,但你要想好,你今天选择撇干净和她的关系的话,你这位朋友的演艺之路,大抵也就走到头了。”
和沈今懿的婚讯公布,楚烟身上插足的污点自然洗干净,但记者紧接着放出拥抱照片,实锤了她和陆憬然真有几分似是而非的暧昧。
这个前提下……
如果外界信绯闻是真,他澄清,娱乐圈那样捧高踩低的地方,没有资方会冒着风险选用一个被陆家二公子公开’抛弃‘的演员。
外界信绯闻是假,那么他澄清,以舆论对女性的苛责程度,楚烟身上会被永远贴上’倒贴豪门不成‘的标签。
一个连主流演员行列都还未踏进的网剧演员,在圈内没有自己的根基和人脉,这样的负面印象足以让她很长一段时间与主流制作绝缘。
女演员的演艺生命周期本就短暂,她耽误几年,早就在圈内查无此人了。
当然,陆憬然大可以在背后投资她。
但,以沈家不输陆家的背景,他能瞒天过海吗?
如果选择保护楚烟,目前来说,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冷处理,不回应。楚烟要是聪明一点,还能凭借此时破圈的关注度,好风凭借力,助她上青云。
当然,这也意味着,放弃沈今懿。
陆憬然眼神呆愣着,但陆徽时知道他听懂了自己的表达,高大的身体摇摇欲坠,眼底红血丝遍布,银牙咬紧,脖子上青筋鼓胀,痛苦到了极点。
楚烟和沈今懿,他只能二者选其一,对得起其中一位。
陆徽时收回手机,静静直视陆憬然,等待他的回复。
沉默无声蔓延。
陆徽时目无波澜,几秒钟后,他薄唇牵动,了然中带着三分讥诮,“你的选择,我知道了。”
比起沈今懿受到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委屈,楚烟的前程和理想显然是陆憬然心头的天平,砝码更重的那一端。
想到楚烟说起理想时的壮志凌云,和她这些年的契而不舍,陆憬然脸色一寸寸颓败下去,哑声张口,“哥,楚烟帮过我,她走到今天不容易,我不能放着她不管……”
至少现在不能。
陆徽时抬手制止,“虽然我不太理解,但你并不需要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理由。”
陆憬然蓦地失声。
良久后,他才艰涩开口:“哥,你要替我对一一好一点。”
“既然清醒了,那就接受现实。”
陆徽时语调微冷,神态理智到没有人情味,一字一句碾碎陆憬然天真的认知——
“我要做的,我和她会怎样,已经与你无关。”
发出消息,老管家很快带着等候多时的医生进来,两人身后紧跟着的还有怒气冲冲去而复返的温凝。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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